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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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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3章

43章——最後一次穿越,然後走向新生

“哈…哈……”幾近斷氣的喘息在我耳邊徘徊,那是我的呼吸聲。

汗珠從我的額角滴落,一部分順著滑落到下巴。我不得不每隔一段時間,就靠抿嘴和抹袖擦去多餘的汗漬,然後繼續瘋狂喘氣。

——因為此時此刻,正有無數條平行時空的記憶揉搓到一起擠入我的大腦。

最初粗略估計是幾十,到後面的幾百上千條世界線……

一股腦兒地傾瀉而出,讓我用第一視角體驗到了很多、很多種不同的未來。

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,這裏就像是脫離地球上的虛擬空間,完全沒有時間概念。

幸虧意識遁入到黑暗前,陽平的最後幾句話我仍記憶猶新。

【所有事情的源頭,想要了解清楚真相。】

而現在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就是這一步。

突然間,眼前出現了一副實時更新的畫面,像是不知名的攝影機視角般,正中心的角色是花垣武道。

武小道和偶遇到的東萬夥伴們碰面,匆匆告別,接著在深夜只身前往字條上新增的幾處地址。

擁有了橘直人、羽宮一虎、夏川陽平等多方面的渠道情報,武小道不願意連累朋友和昔日同伴,一次又一次地碰壁、被趕出來、再度碰壁、被揍了幾拳頭丟在路邊……

他扶著墻朝角落裏吐了口血水,意識緩緩恢覆清醒,擡起腫脹的眼皮,腳步慢慢地從挪動變為跨步,又快速向前奔跑。

“還有下一個地方……”武小道給自己打氣。

之後的場景產生了變化,眨眼間,他出現在了一座廢棄的場館內,神情凝重,當鏡頭移動到後側時,我不禁睜大了眼睛。

壞消息:武小道手中僅剩最後一個地址,到目前為止一無所獲。

更壞的消息:他正在被一個嘴角有著菱形疤痕的粉罰西裝男用槍抵住後腦勺。

……要命了,是三途春千夜。我實在頭疼,發出了一聲冷笑。

乍一聽算最壞的消息但某種程度上卻是好消息:梵天終於不得不親自去見花垣武道。

簾子的後方走出一名白發的男人,後頸紋著梵天的圖案,一副仿佛隨時都會倒下的單薄身形,我立刻就認出了他,在心中念出他最廣為人知的稱號。

“我看過那個錄像帶了,Mikey君!”花垣武道搶先一步大喊。

佐野萬次郎朝著他的位置走去。

一陣老舊電視的雪花屏閃過,我的記憶裏也出現了錄像帶的內容。

【武小道,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們。】十幾年前,留有金發的佐野萬次郎對準鏡頭,表情嚴肅地開口。

【在我心中,有一個無法抑制的…類似“另一個自己”的存在。】

【黑色沖動。】

就在這時,佐野萬次郎停下了腳步。他那雙漆黑無神的空洞眼睛在片刻的遲疑後往斜前方看去,微微扭動脖子,猛然間像是突破了時空,與我的視線交匯——

只是一瞬,他又挪開了視線,似乎只是個巧合。

我的背後全是冷汗,強裝鎮定,振作精神繼續看下去。

原來如此,在我僥幸逃脫了死亡的魔爪後,梵天的變故還是發生了。

因為在和花垣武道單獨交流的那一天……Mikey站在危樓高層的邊緣,半只腳已然踏了出去。他輕松一躍,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
【終於,要解脫了啊。】我聽見了他的心聲。

首領的死亡勢必會讓梵天進入極大的動亂。然後便會走向一個無比熟悉的結局……

不行、不行,佐野萬次郎現在不能出事!

我尖叫著下意識伸手,武小道的手臂覆蓋住我的虛影,握住了墜落的白發男人。

——鏡頭戛然而止。

以上便是武小道與我們分別的後續。

等等……為什麽是到這裏結束了?

腦海中放映著最後一幕畫面,我遂緊隨眉頭專註地思考,最後把註意力放在了兩人相握的血紅手掌。

握手是穿越觸發的條件之一。

也就意味著,佐野萬次郎成為了新的穿越觸發器(媒介人),讓武小道成功重返到過去了!

幹得漂亮,武小道!再把這個糟糕得要命的未來給顛覆一遍吧!

“誒?是優茗嗎?”

佐野真一郎困惑的聲音自背後響起,在我轉過身的那一刻,灰暗的空間忽然變成了過去的街道風景。

黃昏降臨的幕布下,理應逝去了多年的佐野真一郎嘴裏叼著剛點上的煙,嘆了口氣,默默地摁滅煙頭。

蹲下身,用空閑的那只手要來摸我的頭,嘴邊掛著想逗我玩的笑容:“這麽晚了怎麽還沒回家——”

他失手了,指尖穿過了我透明的腦門。

“——啊?”佐野真一郎呆滯了幾秒鐘,倒吸一口涼氣,而後大驚失色,“有鬼啊!!!”

說起來我怎麽又變小了,這次穿越和前幾次都不一樣嘛。

我瞇起眼,隱約間想通了什麽,答非所問:“真一郎先生了解過穿越嗎?”

佐野真一郎更是直接一個後仰,屁股重重著地,五官差點皺在一起。

他的演技很差,才想起要裝傻:“什、什麽?”

然而我早已看透一切…不過這場景實在好笑,我無奈地笑出了聲:“好遜啊,真一郎。”

佐野真一郎大喊:“你為什麽要學萬次郎的腔調啊!!”

“那先由我來講個故事吧。”我冷靜地說,“一個有關‘黑色沖動’的東西……”

*

時間過去了很久,月亮高高掛在天際,我和真一郎坐在關門歇業的摩托店裏,面面相覷。

佐野真一郎像是在模仿eva裏的碇源堂,雙手擋在臉前,低頭,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“所以你其實是上一任穿越者。”我已經見怪不怪,心態良好地接受這個現實。

“對……曾經。”佐野真一郎艱難地憋出幾個字,“這樣啊,原來在幾年後,我會把穿越能力送給優茗。”

“你這種憂郁的語氣是怎麽回事?送給我很不情願嗎?”我無情指出。

“沒有這個意思!可你是女孩子啊!穿來穿去遭遇了那麽多的危險!等等不對…”

佐野真一郎在心中快速掃過一遍所有熟人的名字:萬次郎?他還需要成長;引退前的不良兄弟們?雖然很靠譜,但大家的成績加起來都不一定能考上大學;阿乾和可可這倆小子都會聽優茗的話……

千算萬算,兼顧了靠譜+聰明+成熟穩重+一定領導力標簽的角色,夏川優茗的確是超級適合的第一人選啊!!

佐野真一郎想通了,神色緩和且認真:“優茗繼承這份能力,我很放心。”

我:“……”可惡,這種信任感讓人安心。

“我沒有說過一定是你把穿越能力送給了我。”畢竟還有一個武小道。

看到真一郎那副糾結又釋然的表情,我撇過頭:“你是從哪裏繼承到這份能力的?”

“獲得穿越能力有兩種辦法,一種是主動給予別人,另一種則是……”佐野真一郎捏住鼻梁,幾番掙紮後終於開口,“我殺了上一任穿越者。”

“嗯。”我拿起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。

佐野真一郎繼續道:“在我原本的那條世界線裏…用你的話來講就是初始線,萬次郎他去世了。”

“嗯嗯。”我用力擰開蓋子,淡定地倒進杯子裏,一滴都沒灑到桌上。

“我想讓萬次郎活下去,我殺了他,這一事實我不會為自己狡辯開脫。”佐野真一郎低聲說,“黑色沖動,或許就是我為了奪得穿越能力而降臨在萬次郎身上的懲罰吧。”

佐野真一郎:“是‘詛咒’。”

“嗯嗯嗯。”我事事有回應。

佐野真一郎:“……有沒有除了這個字以外其他的反應?”

“哦哦。”我說。

佐野真一郎:“???”

“我的想法——僅僅代表我個人的想法。”我喝了口水,說,“我不是什麽好人,在很多條世界線裏也擔任過壞蛋的角色,因此我不會對真一郎先生的一時沖動和決斷做出任何多餘的評價。”

事實上我覺得,要是我遇到了相同的事,不見得會保持住理性。

“你可以理解為……‘過去之所以稱為過去,是因為它無法改變’。做對的事就在心裏追憶與回味,多犒勞自己,做錯的事就當作刻骨銘心的教訓,多反省和反思。”

“所以對於‘黑色沖動’,現在我最優先考慮的應該是如何解決(根除)它,而不是去懊惱為何它會誕生,對我而言糾結過去毫無意義,那只是在浪費時間。”

佐野真一郎正欲說些什麽,我搖了搖頭,搶先一步道:“穿越比起回到過去,更像是一種重構未來的能力。”

“未來,是新生。”

“不要回頭,我向前看。”我說。

*

初始線,佐野萬次郎和花垣武道墜樓的半小時後。

夏川優茗在返回與乾青宗的會和途中,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面前。

她不感到意外,當即改變計劃發送了致歉短信,隨即坐進後排,看了眼旁邊染了紫色頭發的男子,從口袋裏翻出保命武器。

撥開槍的保險栓,用漆黑的洞口對準灰谷蘭臉側的窗戶。

這把槍是她和可可分別前索要的最後一個禮物。

駕駛座的灰谷龍膽有點驚訝,反觀灰谷蘭不慌不忙地吹了聲輕佻的口哨。

“梵天出事了?”夏川優茗問。

灰谷龍膽說:“Mikey他墜樓重傷,也差不多快涼了吧。圍觀的人太多,來不及封鎖消息,有不少幫派已經坐不住了。”

夏川優茗想都沒想就說:“捎我一程…不,你們火拼算我一個。”

“你是蠢貨嗎?”灰谷龍膽一下子沒忍住,“九井一花了大代價讓我們把你丟到安全地帶去啊餵!”

“意料之中。”灰谷蘭整理起他的領帶和袖口,露出一副懷念的表情,“越早猜到你的存在,信息就越好查,學生時代的九井手段不完善,再怎麽瞞還是會露出蛛絲馬跡——你從小就不安分呢,優茗醬。”

夏川優茗沒有搭理他。

“尤其是你一點都不懂相安無事這四個字怎麽寫,針對這一點,我對九井感到失望。他居然那麽放縱你,而不是把你關在家裏看好……晚點再說,優茗醬開過槍嗎?”

灰谷蘭的臉色變化被夏川優茗看在眼裏,前方遇到了臨時的攔路封鎖,不得不采取急剎。

車外響起腳步和翻弄武器的細碎動靜,短暫的寂靜持續了幾秒,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現在後座窗外。

說時遲那時快,窗戶上方打開一條縫隙,緊接著一顆子彈精準擊中了襲擊者的額頭,當場斃命。

“你剛才在說什麽?”夏川優茗舉槍反問。

“哈。”灰谷蘭笑了笑,“歡迎來到梵天。”

夏川優茗反客為主,拿出了她一貫的冷幽默:“要是背叛,就送你們去見三途。”

灰谷龍膽:“……我已經後悔來接她了!!”

*

我很清楚自己的性子。

在沒有達到完美結局之前,“夏川優茗”不會放棄任何一條有可能同時救下自己和可可的機會,盡全力守護好當下的將來,數條世界線也證實了這一點。

【所有事情的源頭,想要了解清楚真相。】

目前的情報我大致概括如下:Bad ending的根源是黑色沖動。

佐野真一郎把黑色沖動說成是降臨在Mikey身上的詛咒,太抽象了…我幹脆用科學一點的方式來理解:黑色沖動是隱藏在Mikey身體裏的另外一個人格。

那個人格無惡不做,小時候可以被Mikey的同伴們和親人所壓制,於是黑色沖動就不斷地影響他身邊人的情緒,推動周圍人的死亡,讓Mikey的精神持續崩潰。

東京萬字會解散後,這種崩潰到達了頂峰,黑色沖動徹底占領了Mikey的意識,成為極惡之人。

要想把Mikey從這個人格解救出來,需要把黑色沖動剝離……或是讓它永遠沒有出頭之日。

有了更加清晰的方向後,我馬上開始思考接下去的行動方案。

下一步是“把它扼殺在一切開始之前”。

處理Mikey黑色沖動的最佳時期是幼年,因為那時候,他的家人朋友們都還活著,它還不能為非作歹。

我需要重新穿越到過去,越早越好。

冥冥之中,腦海中有一個無法辨析出身份的聲音在我的耳邊低語:【向前】。

我不疑有他,告別了真一郎後,朝著正前方邁步,透明的身影漸漸在街道中消失。

向前走,不要回頭。

等到再次遁入一片灰暗的空間,在前行中,周圍不知不覺地變成了一個空曠的小巷。

預料之內的身影出現在巷子的盡頭。

是九井一,撐著一柄透明雨傘,身穿國中的格子制服。

他第一眼就註意到了大汗淋漓的我,表情微楞,隨即想也沒多想地沖過來,將傘低舉到覆蓋住我的頭頂,而他的腦袋大半露在外面。

我的…第一位媒介人。

能做的都已經做到了,剩下的就是最後一次握手。

還想再和他說些什麽,我朝著九井一奮力擡起眼皮。

“真是奇怪了,阿茗你怎麽會出現在這條路上?”九井一發現附近沒有下雨,於是收起了透明雨傘。

我抿抿嘴,情緒在胸口一陣湧動:“我……”

“好稀奇的夢啊。”九井一由衷地感嘆。

我的傷感戛然而止,歪了歪頭:“?”

沒等我開口扯謊,他率先伸手從我的透明腦殼中間穿過,煞有其事地收回,雙手插進口袋,揚嘴笑:“我就說是做夢哦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好方便,都不用我找借口了,他當場自己說服了自己。

九井一,真好使。

“那麽,夢裏的阿茗——”九井一很有閑心地站在我面前,“你想做些什麽呢?”

我緩緩地吐出一口氣。

目前為止我遇見的人,都是為幫助我了解真相、尋覓到解決黑色沖動辦法而出現的形象,只是一種和本人一模一樣的影像投放而已,要長話短說。

“沒什麽,只是在準備參加一個編故事比賽,想到了些小說漫畫裏常見的玄幻設定。”我準備為為後面的話題做鋪墊。

怎料九井一很快便接上了我的話:“哦,是你以前寫過的重生故事嗎?”

我楞住了:“誒?”

“車禍身亡,醒來後自己發現回到了二十多年前,然後帶領兩個不靠譜的弟弟努力學習天天向上,攜手一起考東大的那個故事。”九井一相當準確地覆述了出來。

“……”現在聽起來頗有槽點且無邏輯,退一萬步說,阿乾他考不上東大。

連我都差點沒想起來,他居然還記得這種隨口一提的小插曲。

當初我剛剛重生,和阿乾可可講這個故事時才小學二三年級吧?按九井一現在的國中制服來看,至少已經過去了四年。

“對。”我硬著頭皮追加設定,“我現在有了新的靈感,比如在中間加一個boss,不停地在背後制造出看似意外的困難,阻止姐弟三人學習。”

“那個boss是什麽?”他一向會積極回應我的話。

“姑且叫作黑色沖動吧。”我閉了閉眼,再睜開,“它不是特定的人,而是附生在弟弟身上的第二人格,時不時冒出來故意在學習大會上搗亂。”

九井一有點興趣:“精神類攻擊。”

“它也可以被當作是專屬於穿越者的一種‘詛咒’,就像是和穿越能力一起發動的病毒。”

“黑色沖動真的是‘詛咒’嗎?”九井一突然打斷了我的話。

“什麽?”

九井一手抵著下巴,說出他的看法:“事物講究等價交換,在給予你穿越能力的同時,又給你一個需要解決的難題。”

“這種有因果關聯的東西,會讓矛盾變得更加有系統性,說不定寫續作的時候,還能塑造一些紅色沖動,綠色沖動,紫色沖動……”

我無語地露出了死魚眼:“黑色沖動是需要消滅的魔王,魔王死亡後也不需要續作了,把和平的生活歸還給人們吧。”

九井一聽懂了:“原來是‘勇者鬥惡龍’的類型啊。”

“可是真正的魔王隱藏在弟弟的體內,如果要安排完美結局,就不能直接處死弟弟,結尾該怎麽辦?”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,向我拋出一個難題。

這個答案恰恰是我唯一拿不準的地方:“不知道……”

“我暫時還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,既能夠讓所有人都平安存活,也能把魔王(黑色沖動)給消滅。”

這時,九井一莫名很有自信地開口:“方法很簡單啊。”

“?”

“請開始你的表演。”我做出一個請的手勢。

“咳。”九井一立刻敗下陣來,略感羞恥地說,“我想到的辦法聽上去很幼稚,但我個人還是挺喜歡的。”

“解決的辦法在你的前文提到過…他們是家人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想要守護好家人,不讓家人受到黑色沖動帶來的傷害,抱著這份心情,把第二人格牢牢地壓在底下,這樣做就足夠了。”

“只是這樣嗎!?”我下意識覺得不可思議。

“對,只是這樣。”九井一用平靜的口吻說,“我從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麽大好人。”

“每個人的心中都藏著一個‘魔王’,如果不能靠自己去打壓它,要麽就被黑色沖動占據控制,成為惡人,要麽就努力向外界尋求幫助。”

“家人、朋友,什麽都好,只要是為了在乎的人,我就不可能會輸給它。”九井一語氣篤定道。

不可避免地,我聯想到了不斷拯救日向和Mikey的武小道,想起了直人,想到了…我自己。

一時之間,這些有利的證據全都匯聚到一點,我完全滋生不出任何反駁的想法。

對,就該是這樣。

“…怎麽又是你啊可可。”我捂住臉,極輕地自言自語。

明明對我的秘密毫不知情,不明白背後的意義,卻能在我需要的時候,最大限度地給我帶來一種強大到過分的安心感。

我克制不住地揚起嘴角,朝他微笑:“很好的辦法,Happy ending。”

九井一:“你也是。”

我:“誒?”

“在你的故事初稿裏,‘姐姐’這個角色的原型是你吧,阿茗也別忘了要讓自己過得幸福。”

在我沈默的反應中,九井一故意調侃我,說了句格外熟悉的話:“畢竟阿茗你脆皮還不經揍,要時刻小心魔王的入侵啊。”

“你不也一樣,打架也不夠厲害……”我怨念地看著他。

九井一上前摸著空氣拍了拍我的頭。

“再弱也會保護好你的。“他伸出小指,“阿茗,這是約定。”

這是約定。

約定……

出乎九井一的意料,我的指尖在觸碰的瞬間變成了實體。

在我的刻意為之下,堅定地攥住了他的掌心。

“過會見,可可。”

*

我回到了一個昏暗的夜晚。

頭頂的路燈忽然閃模糊了我的眼睛,一個金屬制品的反光剎那間出現在我的眼前。

可可撲向我,兩個幼小的身體摔在冰涼的地面上滾了一圈,勉強躲過了水管的偷襲。

身體結結實實和他相撞,沒有變成透明。

這次是真的穿越了…我現在是來到了哪裏?

“阿茗、阿茗!”小學生模樣的九井一急切地等著我報平安,說話漸漸語無倫次起來,“不要…不要街機廳。”

街機廳?

恍惚間,我才慢慢記起了那段不太美好的回憶。

小學那年的街機廳,有不長眼的小混混故意欺負我們,在佐野真一郎把我們救下之前,我被一個不良混混抓住了手臂動彈不得。

乾青宗不爽地大吼,九井一握著拳頭僵硬在原地。

於我而言那是有一段時間前的事情了,但對於九井一來說不是,年紀小小的可可腦袋裏還沒裝太多東西,街機廳的挫敗感仍然是近在咫尺。

似乎他在擔心我時眼睛會睜大許多,所以那種眼神非常好辨認。

趁那些混混們都被酒精麻痹了反應力時,我終於從一穿越就倒地的眩暈中緩過神來,小聲喚他:“警笛聲越來越近了,可可,我們跑——”

那一刻,我未曾預料到後面的發展。

在我的認知裏,可可他向來是不怎麽會沖動的人,無論局勢多麽混亂都能冷靜地分析出利害,再做出下一步判斷。

然而此時,九井一頂著滿臉醒目的傷轉身向那名混混走去,他找不到可以握在手裏的武器,便無比用力地攥緊了拳頭。

松開又握緊,一下又一下。

我立刻慌張起來,難不成他想在警察來之前來個當場“覆仇”嗎?雖然這種類型的覆仇可以算正當防衛而不用被叫去喝茶來著……

但是現在的你打不過他啊可可!力量差距太明顯了!

多去思考啊九井一,向那個平日裏會把“成熟點”“理智點”掛在嘴邊當口頭禪的聰明人看齊啊!

可他現在完全聽不進去我的話,一門心思地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,被種種情緒沖昏了頭腦。

“你…你怎麽敢…”九井一沈著嗓音說,依稀能想象出他不斷摩擦著後槽牙的動作。

他俯下身,從地上撿起一大塊酒瓶碎片,重新站起。

九井一恢覆了一些理智,或許是為了把話說得更加清晰,音調恢覆成了正常狀態:“你們究竟是怎麽想的,人生已經活得那麽失敗了,所以想拖更多人下水嗎?……我認識她到現在,全世界都沒人想過要欺負她,也絕不該有人能欺負她。”

他是找回了冷靜…但沒完全找回,而後向為首的混混舉起了那塊鋒利的酒瓶碎片,同時扯著嗓子,怒吼聲近乎瘋狂。

“我問你話——你怎麽敢欺負我們家阿茗的!?”

九井一:“有種你先殺了我啊!!!”

我忽然想通了什麽,手指微微顫抖著摸向發頂。

除了汙漬,那裏沒有一絲傷口。

這曾經是九井一有關約定的最後一個遺憾。

現在,一切清零,故事要被徹底改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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